我国的改革开放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启至今，已走过47年的光辉历程。40多年来，我们党召开了十次代表大会及十次三中全会，历次三中全会都是围绕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主题而召开的，且重点都是关于经济体制改革。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改革开放以来历次三中全会都研究讨论深化改革问题，都是在释放一个重要信号，就是我们党将坚定不移高举改革开放的旗帜，坚定不移坚持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理论和路线方针政策。说到底，就是要回答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举什么旗、走什么路的问题。”（《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一卷，外文出版社2014年10月版，第72页）因此，改革开放就与三中全会结下了不解之缘。也因此，人们总把三中全会看作改革开放的代名词。
在我党召开的十次三中全会中，有三次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决定》指出：“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是划时代的，开启了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也是划时代的，开启了新时代全面深化改革、系统整体设计推进改革新征程，开创了我国改革开放全新局面。”这段话也是之前习总书记2019年1月23日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六次会议上的讲话要点。（《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6月版，第178页）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开启了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它是新时代新征程上又一座新的里程碑。习总书记在这次全会上所作的说明里指出：“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重点研究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问题，彰显了将改革进行到底的坚强决心和强烈使命担当，是对新时代新征程举什么旗、走什么路的再宣示，对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具有重大而深远的意义。”（《中国共产党第二十届中央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文件汇编》，人民出版社2024年7月版，第80页）据此讲话精神，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无疑也是一次划时代的三中全会。
概而言之，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十八届三中全会、二十届三中全会，使我国改革开放走出了“三步曲”：开启了改革开放、开启了全面深化改革、开启了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本文即以历史视角试述“三步曲”的光辉历程。
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启了改革开放
提起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及由此开启的改革开放，人们不禁想起邓小平同志，他为三中全会的召开及全会确立的路线方针政策作出了重要贡献，他是我国改革开放的伟大开创者和总设计师。所以，这第一个三中全会、第一个光辉历程就与邓小平同志的名字紧密相联。
1978年12月18日至22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胜利召开。这次全会的历史地位堪比1935年1月在长征途中召开的遵义会议。遵义会议是在红军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和长征初期严重受挫的紧要关头召开的，是党的历史上一个生死攸关的转折点，它挽救了红军，挽救了党，挽救了中国革命，确立了毛泽东同志在党中央和红军的领导地位。而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也是在一个紧要关头召开的。这个紧要关头就是，一方面，1976年10月6日，随着党中央一举粉碎祸国殃民的“四人帮”，持续十年之久的“文化大革命”内乱宣告结束，这是党心民心所向，国家大势所趋。另一方面，虽然“文化大革命”结束了，但“左”的思想路线并没有退出历史舞台，还严重地束缚着人们的思想。所以，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党和国家的工作一直处在徘徊不前的十字路口上。“当时，世界经济快速发展，科技进步日新月异，而‘文化大革命’十年内乱导致我国经济濒临崩溃的边缘，人民温饱都成问题，国家建设百业待兴。党内外强烈要求纠正‘文化大革命’的错误，使党和国家从危难中重新奋起。”（习近平《论坚持全面深化改革》，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12月版，第501—502页）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就是在这个历史关头召开的。然而，要开好这次全会并非易事，首先就要解放思想，冲破“左”的思想路线束缚，为全会的胜利召开扫清思想障碍。
邓小平同志是这次思想解放的先驱，是冲破“左”的思想路线束缚第一人。当时“左”的思想路线，集中表现为“两个凡是”，即“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上》，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版，第155页）“两个凡是”的提法，出自1977年2月7日《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志“两报一刊”社论《学好文件抓住纲》。小平同志从一开始就旗帜鲜明地反对“两个凡是”。1977年2月，小平同志同前来看望的王震同志谈话，对“两个凡是”的提法提出异议，认为这不是马克思主义，不是毛泽东思想。（同上）4月10日，尚未恢复领导职务的小平同志致信华国锋、叶剑英和中共中央，针对“两个凡是”的错误观点，指出：“我们必须世世代代地用准确的完整的毛泽东思想来指导我们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把党和社会主义的事业，把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事业，胜利地推向前进。”（同上，第157页）4月10日后，同前来看望的汪东兴、李鑫（时任中央办公厅副主任）谈话，在谈话中明确向他们表示：“两个凡是”不行。（同上）5月24日，小平同志同王震、邓力群谈话，在谈话中提到前些日子汪东兴、李鑫来看他的事情。说：“我对他们讲，‘两个凡是’不行。按照‘两个凡是’，就说不通为我平反的问题，也说不通肯定一九七六年广大群众在天安门广场的活动‘合乎情理’的问题。把毛泽东同志在这个问题上讲的移到另外的问题上，在这个地点讲的移到另外的地点，在这个时间讲的移到另外的时间，在这个条件下讲的移到另外的条件下，这样做，不行嘛！毛泽东同志自己多次说过，他有些话讲错了。他说，一个人只要做工作，没有不犯错误的。又说，马恩列斯都犯过错误，如果不犯错误，为什么他们的手稿常常改了又改呢？改了又改就是因为原来有些观点不完全正确，不那么完备、准确嘛。毛泽东同志说，他自己也犯过错误。一个人讲的每句话都对，一个人绝对正确，没有这回事情。他说：一个人能够‘三七开’就很好了，很不错了，我死了，如果后人能够给我以‘三七开’的估计，我就很高兴，很满意了。这是个重要的理论问题，是个是否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问题。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应该像毛泽东同志说的那样对待这个问题。马克思、恩格斯没有说过‘凡是’，列宁、斯大林没有说过‘凡是’，毛泽东同志自己也没有说过‘凡是’。”（同上，第159页）
小平同志的谈话句句真切，字字在理，特别是他用毛主席自己现身说法的实例，有力批驳了“两个凡是”的错误观点，在党内党外产生了重大影响。
1977年7月，党的十届三中全会恢复了邓小平同志原来担任的中共中央副主席、中央军委副主席、国务院副总理等全部领导职务，这是全党众望所归。这一年他73岁。他在全会上的表态讲话说：“作为一名老的共产党员，还能在不多的余年里为党为国家为人民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在我个人来说是高兴的。出来工作，可以有两种态度，一个是做官，一个是做点工作。我想，谁叫你当共产党人呢，既然当了，就不能够做官，不能够有私心杂念，不能够有别的选择，应该老老实实地履行好党员的责任，听从党的安排。”（同上，第162页）这是一种掏心窝子的话。
十年内乱，林彪、“四人帮”搞乱了我们的党风，尤其是搞乱了党的实事求是思想路线。小平同志复出伊始，就向全党大声疾呼，要把毛泽东同志倡导的实事求是思想路线恢复起来，发扬起来。（参见同上，第163页）
1978年5月，我国理论界发生了一件重磅事情：5月10日，中央党校内部刊物《理论动态》刊登了一篇经胡耀邦（时任中央党校副校长、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审定的南京大学教授胡福明的署名文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11日，《光明日报》以特约评论员名义公开发表了这篇文章。12日，《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同时转载。文章开宗明义：检验真理的标准是什么？这是早被无产阶级的革命导师解决了的问题。但是这些年来，由于“四人帮”的破坏和他们控制下的舆论工具大量的歪曲宣传，把这个问题搞得混乱不堪。为了深入批判“四人帮”，肃清其流毒和影响，在这个问题上拨乱反正，十分必要。这是作者写作此文的宗旨。文章引用了马克思的话：“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并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亦即自己思维的此岸性。关于离开实践的思维是否具有现实性的争论，是一个纯粹经院哲学的问题。”（见《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又引用了毛主席的话：“真理只有一个，而究竟谁发现了真理，不依靠主观的夸张，而依靠客观的实践。只有千百万人民的革命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尺度。”（见《新民主主义论》）“真理的标准只能是社会的实践。”（见《实践论》）这里说“只能”“才是”，就是说，标准只有一个，没有第二个。文章所引经典作家的这些著名论断，旨在说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至今，这篇文章仍被作为范文入选在普通高中语文课本里，可见其理论价值、政治价值所在。
这篇文章发表后，在广大干部群众中激起强烈反响，并由此引发了一场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本来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常识。但由于它同“两个凡是”形成尖锐对立，因此，这场讨论一开始就受到了“两个凡是”派的压制。当时的中央主要负责同志指示宣传部门对这场讨论“不表态”、“不介入”，有的同志甚至指责这篇文章是反毛主席的，是砍毛泽东思想的旗帜。一时，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蒙上了一层阴影。（《大型电视文献纪录片邓小平》，中央文献出版社1997年版，第127页）
关键时刻，小平同志站出来讲话了。5月30日，他同胡乔木等同志谈话说：“毛泽东思想最根本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实事求是。现在发生了一个问题，连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都成了问题，简直是莫名其妙！”（《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上》，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版，第320页）6月2日，小平同志在全军政治工作会议上发表长篇重要讲话，着重阐述了毛泽东关于实事求是的观点，批评有些人在对待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问题上的“两个凡是”的错误态度。他号召：“我们一定要肃清林彪、‘四人帮’的流毒，拨乱反正，打破精神枷锁，使我们的思想来个大解放”。（《邓小平文选》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10月第2版，第119页）9月16日，小平同志在听取吉林省委常委汇报工作时的谈话说：“怎么样高举毛泽东思想旗帜，是个大问题。……大家知道，有一种议论，叫做‘两个凡是’，不是很出名吗？凡是毛泽东同志圈阅的文件都不能动，凡是毛泽东同志做过的、说过的都不能动。这是不是叫高举毛泽东思想的旗帜呢？不是！这样搞下去，要损害毛泽东思想。毛泽东思想的基本点就是实事求是，就是把马列主义的普遍原理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毛泽东同志在延安为中央党校题了‘实事求是’四个大字，毛泽东思想的精髓就是这四个字。”“如果只是毛泽东同志讲过的才能做，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马克思主义要发展嘛！毛泽东思想也要发展嘛！否则就会僵化嘛！”（同上，第126、128页）
小平同志这一系列重要讲话，有力地支持和推动了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不断走深走实，使这场讨论很快从理论界发展到全党全社会，成为一场新时期的思想解放运动，为年底召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奠定了坚实的思想理论基础。
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前，中央还召开了为期一个多月的工作会议，为随即召开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作了充分准备。12月13日，小平同志在中央工作会议闭幕会上作了题为《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重要讲话，这个讲话实际上是三中全会的主题报告。
小平同志的这个讲话，首先强调要解放思想。他指出：“解放思想是当前的一个重大政治问题”，“解放思想，开动脑筋，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首先是解放思想。只有思想解放了，我们才能正确地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为指导，解决过去遗留的问题，解决新出现的一系列问题，正确地改革同生产力迅速发展不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根据我国的实际情况，确定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具体道路、方针、方法和措施。”（《邓小平文选》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10月第2版，第141页）小平同志指出，解放思想，就是要打破思想僵化。不打破思想僵化，不解放干部和群众的思想，四个现代化就没有希望。
讲解放思想，意在强调实事求是，这是小平同志讲话的核心要义。为什么要实事求是？小平同志明确指出：“实事求是，是无产阶级世界观的基础，是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基础。过去我们搞革命所取得的一切胜利，是靠实事求是；现在我们要实现四个现代化，同样要靠实事求是。”（同上，第143页）
小平同志的讲话还对真理标准的讨论给予了充分肯定。他说：“目前进行的关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问题的讨论，实际上也是要不要解放思想的争论。大家认为进行这个争论很有必要，意义很大。从争论的情况来看，越看越重要。一个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一切从本本出发，思想僵化，迷信盛行，那它就不能前进，它的生机就停止了，就要亡党亡国。这是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整风运动中反复讲过的。只有解放思想，坚持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我们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才能顺利进行，我们党的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理论也才能顺利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说，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争论，的确是个思想路线问题，是个政治问题，是个关系到党和国家的前途和命运的问题。”（同上，第143页）
小平同志讲话的落脚点是要实行改革开放。他说：“现在，我们的经济管理工作，机构臃肿，层次重叠，手续复杂，效率极低。政治的空谈往往淹没一切。这并不是哪一些同志的责任，责任在于我们过去没有及时提出改革。但是如果现在再不实行改革，我们的现代化事业和社会主义事业就会被葬送。”（同上，第150页）
总之，小平同志这个讲话，对随后召开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产生了重大影响，讲话的很多内容乃至原文原话后来都写进了三中全会公报，成为全党的意志，成为党制定方针政策的指导思想。正如习总书记在纪念邓小平同志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所说：在邓小平同志指导下，“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重新确立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停止使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错误提法，作出把党和国家工作中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实行改革开放的历史性决策，实现了党的历史上具有深远意义的伟大转折。”（2024年8月23日《光明日报》）
如同遵义会议确立了毛泽东同志在全党的领导地位一样，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形成了以邓小平同志为核心的中央第二代领导集体，虽然当时他名义上不是党政“一把手”，但实际上他是第二代领导集体的核心，小平同志自己也坦言，他是第二代的领班人。这是历史的选择、人民的选择、党的选择！
综上，在小平同志推动下，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启了我国的改革开放。在后来的发展过程中，小平同志提出了一系列大政策、新思想，如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走中国式的现代化道路；允许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逐步实现共同富裕；中国现代化建设分“三步走”的发展战略；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社会主义也可搞市场经济；建设小康社会；设立经济特区；坚持党的“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基本路线要一百年动摇；要把是否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作为判断一切工作是非得失的标准；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等等，引导着改革开放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正是由于小平同志提出的改革开放政策，使得我国经济有了很大发展，人民生活有了很大改善。小平同志非凡的领导力给我国带来了巨大变化。可以说，在那个时代、那个现实条件下，没有任何人能比邓小平做得更好。时势造英雄。如同革命战争年代造就了毛泽东一样，改革开放年代造就了邓小平。如果没有邓小平，就没有中国改革开放的今天，没有人民富足的物质生活。过上了好日子的广大群众由衷感谢这位跨越两个时代的革命老人！1984年国庆游行队伍中，北京大学学生自发打出“小平您好”的横幅，就表达了全国人民的共同心声！
